
「等待」的創作主題,在現實生活中,更像老不掉的牙痛:感情消逝的夫妻,挨等著孩子成長後離婚;仇視雙方的老人,等著對手輸給時間賽跑;苦苦相戀的愛人,等不到祝福;與大海與大魚搏鬥的老人,等到大魚耗盡力氣,拖回一座骨架;連美人都要等到王子吻醒她之後才獲得幸福。《等待果陀》更屬等待的經典,二個流浪漢在等一個叫果陀的人,他什麼時候來,到底會不會來,統統不確知,兩個人在等待中對話,討論了人存在的意義。
「等待」中最磨人的因素──無從主宰自己的命運,無處落實自我意志、一顆心懸提著不確定感,哈金把一遍遍落空的失落、無可奈何、奄奄一息、茫然未知、以至等得太久近乎麻木…寫得入木傳神。
有些等待是競爭,有些等待是臣服,多數佳作並不交待最後等到了什麼,如《飄》中女主角郝思嘉,站在土地,充滿著希望仰望天空:「明天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!」哈金卻讓這對苦戀的婚外情戀人等到果實,送入洞房。
只不過,期望抱持太久,全在畫餅,缺乏經營,曼娜歷經高齡產婦的危險,生出一對雙胞胎,二人天地加倍辛苦,愛情變味,孔林造訪離棄如敝屣的糟糠前妻,才覺白水如此甘甜…諸般悵然,淋漓盡致。二十年一椿荒誔情事,哈金卻很本分地寫去,文字是馬步功的札實。 故事中有一段描述令人費解:婚後孔林意外發現曼娜用一只檀木盒子,收著奪去她貞操的友人的來信;明明那麼懼怕他,為什麼還小心翼翼收藏著他的訊息?曼娜另外還一直收藏毛主席像章,像章和強暴者的來信,好好收在一起:「有朝一日(像章)…可以提醒人們文革中那些瘋狂的歲月和浪費的、喪失的生命。」

哈金這次來溫,是為寫移民生活的新書《自由生活》。移民文學所在多有,西方文壇多年來流行的是溯回母土,異國情味,幸而《自由生活》已獲好評,幸而,哈金已等來了自由…不,他的自由,不是消極等待而來,是向陽的追求,從曙光到日照晴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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