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/06/27

難 題

ICU I C -2 只能孤單... 也能不孤單:一封摯友來鴻

SS:平安!

我上網去看了妳寫的〈插管‧拔管〉。
彷彿又回到那時候的榮總,站在病房外,抬頭望穿天花板,心裡用力的大聲的問著上帝「我該怎麼辦?」──要不要插管?然後呢?要不要氣切?然後呢?……

然後,到今天,我從不敢回憶、也不願意去回想的兩年前──從農曆年到盛夏的那幾個月。

因為,內心深處,我無法驅趕那個聲音:「我毀棄承諾,害死了自己的爸爸。」

我和父母都曾做過約定,面臨生死關頭,就交給上帝,不做無謂的掙扎,例如電擊、插管…。

但後來,我爸爸既插了管又做了氣切,受困病床上半年,苦苦的想回家卻回不去,最終還是受盡折磨而去。

我前些時盲腸炎開刀,在基隆長庚,醒了之後,長達一個月左右喉嚨極度不適,起先連說話都覺困難,吞嚥更是不舒服,跟醫生反應,他說,因為我全身麻醉,預防萬一,他們都是一律要給病人插管的。他說我可能是非常敏感的體質,才會對疼痛或異物感有著「異於常人」的敏感和記憶,其實仔細檢查了根本恢復得很好啊。

我後來看到一本翻譯自日本的漫畫《麻醉醫生》,從一篇篇圖文並茂的故事裡,我看到日本開刀房麻醉醫生給病人做麻醉和插管的「分解動作與流程」,多少可以想見自己人事不知時,躺在那裡,醫護人員是如何處理我那具身體的。

如果我簽字同意開刀時仔細讀過同意書的內容,我還會簽字嗎?現在又是如何的景象?
沒法回頭,所以不知該怎麼回答。

當初在ICU 裡,我爸爸床的斜對面,有位來自三峽的老先生,也做了插管、氣切,但情形卻不見好轉。在ICU 外,家屬們或許因為同理心,都會彼此打氣鼓勵。他的家人當時圍在那兒哭著,討論著棺木壽衣等的事情,我走過他們旁邊,低著頭,想著醫生說我爸爸恢復得不錯,不久後可以轉入普通病房的話,不知為什麼,對正面臨「準備辦後事」的那位病人的家屬,我竟覺得心虛,以致低著頭非常不好意思的快步走開。

一個多月後,那位老先生坐在輪椅裡,他的家人一臉燦然的推著他,高高興興的跟我們道別。面對我大約是掩飾不住的驚奇表情,他的家屬說:「我爸爸說他還沒活夠本,連做氣切,都是他要求非做不可的!他好拚啊,連醫生都說他創造了一個奇蹟呢!」我一面恭喜他們,一面不禁黯然,不久之後,我就為我爸爸送了終。

我爸爸走前清醒的時光,始終以笑臉面對家人,等到迷糊時,他拚了命要下床回家,揮舞著雙手,發出哦呀的氣音,眼角流下的淚水,在在無語的問著我的良心。

SS,這種時刻,沒有人能為妳做決定,因為無論是哪一個決定,最終都會後悔;可是,問題是,躺在床上對自己的身體做不了主的那個人,他甘願嗎?

此時此刻,最是無助孤獨。我還是不知道能做什麼、說什麼?回想太痛苦,許多事都已模糊了,是不願記得,也是不能記得。

還是那句話,心要靜,別怕。如果真的徬徨,就低頭禱告吧。人的盡頭,就是神的開始,再大的難關,都會過去的。

自己也要保重!

YS 6.27

2009/06/25

插管。拔管

ICU I C -1  

父親插管到可以拔管,到今晚被徵詢再做插管治療*,所有聽聞過的家屬對二度插管的情緒反應,都無法免地歷經一遭。

捨不得父親再受罪,然而若簽署同意不插管治療,似乎自己判他死刑--就算妳聽過100個前人說法,輪到自己頭上,那種有如判他死刑的罪惡疑慮,也無法豁免。

簽署同意插管與撤消之間,還合併著妹妹精神緊繃嚴重不穩定,頻出暴力語言激烈態度。短短半小時內,二度插管的同意/撤回,聲明書重寫二次。

這幾個月來妹妹都在護理之家照顧父親,住院部進進出出。她倉促對值班醫師說了句同意再插管後,就如一向的行為模式,逃離現場。
我追出去,與她溝通:別讓父親再受活罪,不要再插管,這時她反而說出,其實早先即與姊姊討論過,不插管是既有的共識。
「但是現在說了插管,就插管呀,遵照醫師的指示就是了,妳不要老是有意見,那會妨礙治療!」妹妹用厭惡的口氣痛責我。

只是,我不能因這一刻妹妹意外地給了一個相反的指令,就讓父親白挨更長的罪,只好急急向姊姊打電話求援。
她一副事不干己、發落兩個部屬去辦事的口吻:「妳們自己決定,自己去負責,將來不要怪東怪西。」
 
我求著她:「我已明說我的主張,妳為何不直說妳的想法,反而只要我們負責?不插管不也是妳與妹妹以前就說過的?」

姊姊像糾正一個報表錯字,不帶感情地:「我說過,我的底線是不氣切...」
可是,可是,今天距離氣切還早,可是可是,以父親的危險指數,再插管多半管子就拔不掉了,等插管的時限一到,就是氣切的命運,為什麼要讓父親挨受「管子壽命長度」的苦,到那時再來做更像劊子手的拔管不氣切的決定呢?

心焦如焚,焦急著治療恐怕已經施行:「妳讓我決定,我就說不插管,我的決定,和妳們先前的決定沒有不同,我會負責。」

姊姊沒有再表示。我只得模仿妹妹一向以姊姊意旨當皇牌令,告知姊姊同意不插管,轉身進去ICU ,重簽放棄插管的同意書。

站在父親病床前,還沒來得及百感交集,值班醫師進來解釋,剛才醫護人員已經動作,施打了舒緩劑,以便插管--打針後病人呼吸會放緩,此時若不插管,繼續只戴(那拙劣至極的)氧氣罩,送氧程度可能不夠,血氧濃度會降得比沒打舒緩劑之前更快...
醫師解釋得很詳盡,幾乎像在游說,還說,插管的話,父親將來猶有希望好轉等等。
他對未來病情的講法,與上午兩位醫師曾經說明不太看好有所出入--不過,這位值班醫師也承認,每個醫師對病況的解讀,多少都有差異,而且,醫師的說法也可能左右家屬的決定。 

聽著他說,未來父親會有希望好起來的,他誠懇力勸再插管,我動搖了。

向他再確認一次「父親是有希望的?」
最後我和妹妹,幾乎是欣悅地,再去重新簽署了一張插管同意書**。
--儘管如此,簽字那一刻,日後可能得做拔管決定的恐懼壓力,對我仍如影隨形。...

不論如何,父親已是高壽,對長期照顧他的醫護人員,我們只有感激,醫院實在不必先顧著把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,卻把病人/家屬的個別需求放於公式化的其次。

我們所求,也只是父親生前舒服,不要他再和機器奮鬥--他非常倔強地一再去拔管,尤其那抽痰喉管讓他嗆住、嚴重作嘔,似乎一口氣就會喘不過來....講「平白受罪」,我們豈不知那是什麼情況!

所有的生死交關,當我們以為自己做好準備,但真正乍然面對的那一刻,即便抉擇或許理智,情緒依然潰堤...

我是否警覺,包括述說醫病關係的這一部分,也是俗聽故事當中的一幕重演?.... 或是只於全身發燙退燒的這一刻,在做事後諸葛的回想分析而已?....

我選擇了不和妹妹同行,一個人從醫院走回父親舊家。 
有那麼多選擇要做,有那麼多的一個人走。
一路上我都在猶疑,今晚自己是不是做了比較好的抉擇?或者,不論做什麼決定,只要父親不好起來,我都會有懊悔的陰影? 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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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ICU早班,父親並未重新插管,甚而看似緩和了些--會不會舒緩劑反而誤打誤撞地讓一直躁動的父親安寧下來,得到他需要的休息?

**
隔日再見到父親之前,我無法停止細想與那位值班醫師互動的過程,又勾起我對醫療體系不欲承擔責任的強烈感受--ICU 部門尤其讓我覺得,若有多項醫療選擇,他們往往優先做出規避責任、保護自己的選擇。
如果父親還未施打抒緩劑,醫師會如此大力說服要病人再插管嗎?
擔憂血氧濃度降低更快,萬一出現險境,家屬可能責怪,值班醫師不願冒險承擔,於是說服家屬按標準程序完成插管,成了他的「脫身之管」,而非醫治之管?

不純粹以個別病情為關注,醫療行為每每以避免法律責任為優先的指導原則,孰令致之,孰令致之!

2009/05/27

夢若!Now that's writing! --2009 年布克獎揭曉

沒有人投反對票,本屆布克獎評審一致決議,2009年布克獎--儘管候選人有 James Kelman、奈波爾這些大名字在列--頒給加拿大作家 Alice Munro 艾莉絲夢若。

夢若以短篇小說聞名,她獨具的筆風,可能就適合短篇。夢若的小說情節不突顯,多半寫些日常人物的日常情節,文字看似簡潔,時而又刻度深冽,匐伏在那淡然的文字中,人性內底的複雜情結,若隱若現。

同樣在藝文圈持續寫了四十年,讀者情不自禁拿夢若與另位加拿大國寶級作家瑪格麗特愛特伍Margaret Atwood 並論,其實二人除了均可列為資深美女,幾無相似處。

愛特伍為本屆布克獎決賽評審之一。猜得到,她聰穎迷人的講話,定在席上影響了其他評審;討論過了其他作家,來到夢若,愛特伍說:「你說這是寫作?艾莉絲夢若!那才叫寫作!」‘You call this writing? Alice Munro! Now that's writing!'

愛特伍多產,夢若寫得少,平均每十年大約才出三本書,但也幾乎每隔十年,都要獲得一個頂級獎項,例如加拿大的總督獎 general governor award和吉勒獎 Giller Prize。

愛特伍社交風流擅舞,懂得大眾喜惡,也不排斥公眾期待明星那一類方式的安排。夢若面對公眾相對較不流暢,講話率真,隨性所至,要到最近十年,甚至三五年,加拿大才用公視紀錄片等,細細把這塊瑰寶介紹給讀者。

愛特伍寫精致的科幻,夢若不碰科幻;愛特伍講故事、設計情節的本事一流,文字也藏不住聰明;夢若純粹就是那書寫文風──似乎沒說什麼特別的事,但讓人讀之內心隱隱一懍一動,想問:「她在說我想她在說的嗎?」「為什麼我沒細想過這?她寫出來的,就是我也會有同感的。」

夢若也做過評審,給獎過愛特伍(總督獎),兩人能夠惺惺相惜,或許正因二人如此不同。

夢若最新的作品將於今年十月集結成Too Much Happiness幸福至極,拭目以待嘍。

2009/05/18

最後一信的心情

我的編輯師父周浩正默默吐絲,把他一輩子做編輯、做出版人的所得,以現在進行式寫成《編輯初探1.0》,而且不要版權,放在網路當公共財──即便台灣和大陸先後取了內容出書,奉上版稅,他也分文不取,甚而自掏腰包買書。

很多人要問:周浩正是誰?這和當年《金石堂出版情報》選他為年度風雲人物,採訪者提出的問題一樣*。

不知此人誰人,但他在耕耘的專業行當受到巨大的敬重,周浩正是這樣。

忍得住不在輕飄的世界做浮誇的事,周浩正一輩子都是這樣。

一年前才開始讀周浩正以「寫給編輯人的信」形式的文稿(當時他寫到第38信),幾度勸周浩正做一件事──為自己的心血建一個專屬網站,方便讀者去索讀,連這樣,他都畫為輕飄的事吧,固執地不為自己謀這名號。

日前,周浩正突然允我,把編輯初探放在我先前的《書,寫》網站。

也許,我們最近的書信露了點端霓:

「最近隨便看看新聞,得知的消息,都是認識的人過去了。
近一年而已吧,從柏楊、陸鏗、老瓊、曹又方、日前是您在(第47)信中寫到的高信疆...。」


周浩正作覆;他剛峻筆第48信:
「相識的人一一走了
我也生出危機感
現在寫這些信時
每封都當成是最後一信的心情在寫。」


也是不久前,才以一天一篇的節奏,把些個新舊作,POST在個忘了的舊瓶網路空間,卻也驟然了解,那樣耗神在博客網誌,自己那些雜碎,實無啥意義。

《書,寫》網站的存在,也是片灰燼,何如《編輯初探1.0》?

今天開始,也將用一天一篇的節奏,把周浩正銜接新舊出版時代的編輯心得,POST在網站,會將它從《書,寫》蛻變成《編輯初探1.0》--不只因敬重聞道先輩,更用尊敬一顆高貴情操的心情。

2009/05/13

變天

2009年5月13 日 6:30PM 攝氏 7 度

世界上最難做的工作,非溫哥華的氣象預報員莫屬。

偏偏全球暖化還來插一腳,搞得溫哥華人無不留意天氣變化,就像股巿全民運動,卻也人人說不準、個個沒把握。就拿昨天一整天溫哥華的「氣候變遷」來說,就不是「晴時多雲偶陣雨」可以取巧敷衍、交待過去。

一早,經過整晚下個不停,雨終於停了,高空一片陰灰,但看來不是壓低的厚重積雲,等不及春天報到(按人定勝天月曆說法,是3月20 日),Nature Vancouver 的非捨河 Fraser river 歷史之旅,捨之不得,號召來了40 名會員。

從河岸吹來的風,像打開冰箱用二段風速送過來。站在集合地點吹風 15 分鐘之後,Kaethe 憂心忡忡;她昨晚看過氣象預報,不相信今天又要下雪。

不到一小時,雨針變成綿雨,澆涼了我們的探訪好奇心。
"Sorry, Terry",我們向解說員告退,提早離開這塊一直都在那兒,卻新近才被「發現」的河岸高地。

回程路上,已經看到雨絲中夾著一片兩片鵝毛,回到暖暖的屋內,窗外,雪挾著風勢,又急又斜飄降,大地表面,三月份第三度舖上一層糖霜細雪。

中午之後,水氣在零度展開拉鋸戰,雨與雪的拔河,勝負易手了幾回。

下午,陽光突然穿過玻璃窗,澤披那些也快得了憂鬱症的綠色盆栽。它們如此用力伸展,用久雨望晴陽的身姿,無法掩飾向陽光一面倒傾心。

甜蜜時光偏最短暫。不到一小時,藍空易幟,陰灰拿回主導權,冷雨又開始長期執政。夾著威嚇雷聲,遠遠從北岸山頭傳來,隆隆的悶雷,這是驚蟄?

扭開六點新聞,G台的氣象播報員一臉歉意:「你們都知道了,我們今天有雨有雪有灰雲勁風也打雷閃電和出陽光…」;

C 台的溫哥華氣象中心預報員像驚弓小鳥,透過衛星向多倫多新聞主播詢問:「為什麼你老用那種微笑問我天氣到底會怎麼樣?」

24小時氣象專業台:「這真是新挑戰,對,我們也不知道會冒出太陽…怎麼說,感謝老天?」

A 台資深氣象主播己經長出了先天下憂而憂的八字眉,他打出招牌搖頭:「我在努力中,我保證,這個星期,會給你們多一點陽光!」

我忘了提嗎?溫哥華曾經有破紀錄的大霧,一整個月,整座城籠罩在虛無飄渺間。嗯,它至少提供了最佳天候註腳──如墜五里霧中。

(寫於 2009/03/15, 2009/05/12世界日報發表)

2009/05/12

Forgetting

以為永遠不會appreciate 喜鬧劇。
"忘了莎拉吧" Forgetting Sarah Marshall 卻一洗對鬧喜劇的膚淺印象。

電視編曲人Peter 交往五年的女友Sarah 提出分手,失戀的他到夏威夷止痛療傷,偏偏和前女友及新歡男友住進同一家渡假旅館。

情敵和情人撞在一起的種種不堪,被誇張扭曲成搞笑效果。

快節奏、每一場都有好幾個cut讓人哈哈大笑微笑冷笑會心一笑噗哧而笑,導演編劇剪輯都 witty!

“忘了”裡頭Sarah 移情別戀對象的Russell Brand,實際角色也在娛樂圈,是英國廣電脫口秀主持人,怪誔到被BBC開除。

Brand 飾演超級歌星,幾乎不用演。既然有歌星,自然有歌, "Inside of you",不管它一語雙關,主題曲挺動聽。

編劇賞了Brand 一段情節對話,簡直是 Forgetting 裡頭的光:
飯店餐飲部經理自己錄了一段 demo 帶,請 Brand 試聽。晚上Brand 等四人坐在一桌用晚餐,餐飲胖經理來問 Brand 聽了帶子沒有。

現實裡常發生的人情壓力/不意願/不容易說NO 的情境,本也不期待Brand 會說什麼好話,等著聽他講什麼搞笑藉口。

Brand 連眉毛都沒動一根,還是一副死痞子相:
「我本來是要聽的,不過咧,我就是繼續過我的日子。」 
"I was going to listen to that, but then, n, I just carried on living my life.

2009/05/09

小柯吹吹音樂風

國家元首談閱讀的多,談藝術的少;談藝術的多,談音樂的少。

Bill Clinton 退下來之後,全球受邀巡訪演講,最近接受音樂系列節目"SPECTACLE: Elvis Costello with...*" 訪談,把自己與音樂的關係談得趣味橫生。
SPECTACLE 訪問的多為 Elton John, The Police 這種國際知名歌手樂團;非音樂界的名人,綜合各項指數,小柯大概算得上當世聞人魅力第一名。

柯林頓自己吹薩克斯風,眾所周知。
這支影片裡可以看到他當年丰采;難得的也有希拉蕊當年風姿)

但小柯在 SPECTACLE 中說的,無關樂評人的音樂知識素養,也不是專業演奏人的生涯感受,他能談的,肯定其他人沒有。迷人之處在,柯林頓把自己體會的治理之事,和音樂連結作比,治大國如烹音樂--

白宮內與白宮外的事務,同樣複雜費神。柯林頓翻閱之前白宮主人留下的筆記,「和演奏音樂時,讀樂譜旁的 notion一樣;讀過或沒讀過這些歷代作曲人或演奏者的心得註記,再去演奏,一定不太一樣。」
小柯說時泛起一抹笑容。了然。

世界首要強國的總統生涯,個中滋味,像數不盡樂譜數不盡音符數不盡演奏人的不盡數的作記未作記,如何細數?怎麼向旁人解說?

最近常看到電影流行一種懶惰對白:

角色A 試圖安慰角色B,你經歷的變故/打擊,我理解:

A: ” I feel sorry for you, believe me, I understand” 
B:” believe me, you don’t.”

小柯的笑容,就像在說 you don’t.
夏蟲不可語冰。


好吧,就算是和歐巴馬一樣有人抓刀提稿,但小柯還是數一數二演說高人。他先說了一段按語--過去的總統演說方式,講稿內容、表達語意學、遣詞用句、抑揚頓錯語調,和今日不同,羅斯福、甘廼迪,幾位著名的元首講演各有特色,但那種演說方式,就像今天流行的音樂,不一樣了。

回顧柯林頓在國家元首位子上時,說話的誠懇,像演員的眼淚,不知道幾分演出來、幾分如假似真。這回談音樂,親切家常,也聽得出,不是他陌生的題材,絕非三年兩載過過水而得。

例常問答題,Clinton 音樂中的最愛,大概都屬於符合眾人口味、品味也不差的那種。就記得的列清單如下:

國民歌曲
I wish I knew how it feel to be free
http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I_Wish_I_Knew_How_It_Would_Feel_To_Be_Free_(song)  

情歌
Once in a life time
 

人人心裡有自己的最愛情歌,個個有自己的主觀原由。
想知道小柯何以選這首做他的 favorite love song?

爵士**
Miles Davis's "My Funny Valentine,"

玩爵士樂的人常用 smart 讚賞即興成份高的爵士樂手,相對於規矩方圓詮檡的古典樂,爵士樂是另一心領神會,至於smart 不 smart,又是另一重主觀偏見。

柯林頓偏心的爵士樂,對我類爵士樂沒嚴重偏好的聽眾,就說民胞物與,偏見略同好了。

小柯提的 My funny Valentine,其實已包裝在一張打著 Bill Clinton 招牌推荐的CD 裡頭:CD to Feature Bill Clinton's Jazz Favorites**
和"村上春樹的音樂圖鑑"等等,都算商業化作品中較smart 的包裝。

儘管憎厭各種商業化明包裝暗包裝,但我對 Bill Clinton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「敬業」態度,倒無話可說。

*Elvis Costello 搖滾名人堂歌手,老牌英國作曲人。
** 專輯中另一首,我的偏見推荐:
John Coltrane "My One and Only Love,"

2009/05/07

第一篇小說

醜媳婦終於見了公婆;它才剛發表在世報。

當年優秀影評人但漢章去拍了部電影,糟透。
像我這樣沒有想像力的人,放肆去寫小說,只是嘗試,沒打算在這領域上崗。

改了11遍。無能再改。…悲哀的測知極限。對小說大家,越發起立致敬(我的帕慕克!)。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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叼絮滿腔案語,說了Woody Alan 式焦慮。

願意一讀的,別丟來盤盤碟碟--寄稿之前,已先請教逆耳忠友;鎯頭刀斧糖衣毒藥毒衣糖藥和棍棒羽毛,都已受賞--您已浪費了時間,不必再浪費其它。

心痛的感覺

她在千百萬名觀眾的觀看下,注視著他。
她習慣了鏡頭前的作業。腦中像隨時有一個小螢幕,模擬著家家戶戶從電視機上看她的角度;那台對著她的攝影機,就架在咫尺,反而視而不見。
這一刻,更因為他才是她的焦點,忘了想像其他的眼睛。

年初,他終於公布罹癌的消息,影劇娛樂版面只給了一個中等篇幅。因為時光催人,他不再是一線男星。
她卻仍穩坐一線席位──儘管也有她的時光催人。拜美容科技之賜,她慶幸猶存的不僅是風韻。
生涯幾度浮沉,鞦韆擺高盪低,她終於也知道,和塵世裡翻來滾去的眾人,沒什麼兩樣。
只是那個圈子,人咬狗、人扮鬼,能讓圈裡圈外既憎又懼,卻不敢嫌棄,「就買我這張老臉的帳」,自嘲裡永遠有幾分真實。
她怎不懂,即使是講人脈資歷的新聞網,即使是保守右派的電視台,螢光幕前,女人的才幹終究不敵貌美年輕。

女王終於自請退位。但她不曾說出「這個節目已經不是我稀罕的黃金收視率」等語。人家反而禮遇地請她回去客卿擔綱,定期製作打著她名號的特輯。

再也不必受制於收視率壓力,不須每次開會,老總就拿報表數字空著的半杯涼水來澆她。現在,她只須報上企畫主題、交一頁漂亮大綱給等在門口的助理,從製作人到業務經理,每個人見了她都換上晶亮鞋面一樣的油光笑臉。

最近她更整理生平,出版自傳,捨不得不細述曾與世界領袖多國政要當代名人來往的人生風光。出版社的建議,她接受了──其實更像同謀──從長不盡書的經歷表中抽出一則,炒作話題,自爆當年和沙國大使的婚外情。
上夜間談話節目打書,每個男主持人都緊咬這一段緋聞不放:「如果大使夫人沒有過世,妳會不會寫出來?」
「出書之前,有沒有和大使打過招呼?他不介意?」
那只是一池春水裡的一彎波縐。
寫出來,是我不在意了。粼粼波紋說。

面對他。她的心湖,晃漾了一下。
他瘦了許多。因而感覺老了。許多。

more ....
心痛的感覺(上)
心痛的感覺(中)
心痛的感覺(下) (網路版前面多了2行,把個改過6遍的結尾放上來了一部分...唉)

註:
1, 原來的標題是「再訪君」,被友人形容「就是俗」。他改成現在的題目。我以為才是俗,且非我本意。 不過,他算這領域的前輩大老,我不敢鐵齒。而且他提了蘇芮唱的同名歌,溫故之後... 您就和我一樣,當作至少聽了首好歌。
2, 北美友人如果常看60 Minutes,隨便讀讀就知道主角是拿誰來做樣板--只是驗證「我缺乏編故事的想像力」所言不虛。

2009/04/29

腦波進行式

腦袋瓜重量人人大致相同,為什麼有人腦袋生而愛因斯坦,有人是阿甘Forrest Gump?

腦袋裡到底裝什麼,旁人很難鑽進去搞清楚。被說頭殼壞去或IQ很高,大約和密密褶褶的腦子皺褶產生的腦波有關。

腦波進行,有幾種模式常被提及;說「腦筋秀逗」,其實還蠻精準地描述了其中一種腦波模式。
至於敝人越來越常發生的腦凍,接近腦死,科學家大概沒打算把這樣不算進行的腦波,歸納為一種模式:

一團混亂
不能預期
非線性進行
有時像火花一樣爆發(有人像原子彈)
不均勻
有些波幅拉長得可以環繞地球,有些很短
似會折射
會做自我回饋/回應
.
.
.

不過,你要以為這些模式,純粹只描述腦波,就和我一樣見聞寡陋了。

另一個發生在地底下的網絡,發展和傳導的模式,可以拿來和腦波進行比對。

菌根菌「麥克紮畢」Microzhrbia,存在於土壤裡,著生於樹根上,幫助樹根吸收水份,絕大多數樹木有它才能存活。

菌根菌和許多樹木樹種都能連結,地底下的「腦波」網絡,由麥克紮畢真菌連接眾多樹根,根據他們的需要,輸送資源。

這種情況,人類自找麻煩,說它有爭議,因為它挑戰我們懶惰腦袋,習說的達爾文進化論──物種之間的競爭及合理性。不過,到目前為止,人類的研究算是又一次扮演造物主,「肯定」麥克紮畢網絡的功績,說它們對幼苗的形成、競爭和適應,是很重要的。

麥克紮畢網絡地下有知,應可感到安慰?

那麼,在天之靈呢?趁我腦凍之前,趕緊交待這些遺問──

那些在空中飄盪的細菌(豬流感變異病菌?)的傳導模式是什麼?

謠言進行的模式,和腦波模式,可有幾分相似?(至少很像「自我回饋」吧--發明這麼簡單的解釋名詞,就能讓你我心心相印的人,真是天才!)

對了,心呢?心的波紋長什麼樣?在另一個對應的向度,誰被拿來和心比對?

PS. 以上麥克紮畢內容,如有爭議,別來找我,這是Suzanne Simard*教授在Nature Vancouver一場有趣的演講**。我只是一團混亂、不均勻地、做些自我回饋而已。

*Suzanne Simard卑斯大學森林科學系的森林生態教授,她的研究興趣為植物群落生態學、植物土壤微生物交互作用、菌根菌與森林再生。

**講題為「幫助植物對應氣候變遷中真菌扮演的角色」 The Role of Fungi in Helping Plants Deal with Climate Change.

2009/04/26

The Orange boy led the way

回想起來,那個對你某一段旅程重要的人,往往出現在你不經意的時候。

第二度參加Tree talk,不再有頭一回的新鮮感,卻因那個 Orange boy,像一程新的體驗。

他什麼時候出現在鏡頭裡了?沒留意。他從樹背後走出來,就看到 oh- so- Orange了 *。

旅程的起點在UBC亞洲研究所。穿過日式建築前的樹林;
經過校園時鐘,它更像一座圖騰柱形雕塑;
經過粗礫的關山櫻──最耐折磨的櫻種,卻在牆上投下溫柔的影;
經過陳氏中心,圓形劇場外,一樹少見的紫色杜鵑怒放。 紅、粉、白、紫…,從Rhodo高大花樹到Azelea杜鵑矮叢,罕見杜鵑,各樣只種一株。

問橘小孩,是不是顏色最深的杜鵑最香?他繞去聞最遠的一株淡粉橙杜鵑,回來,再確認一次這株叫鑽石藍 Diamond blue 的杜鵑,

最後聞聞手上的一朵寶紅花朵說(害羞但清晰):
「只有這一朵有一點點香。」
他伸過來花朵,讓妳也聞一聞,那麼自然。

是米開朗基羅《創世紀》伸出來的手?還是那淡淡的香?

一霎時,我愛上這個橘小孩。

於是, The Orange boy 開始來領路....          它叫大白櫻,我聽到了.....嘿,這裡有花瓣.....

「你看我手上這顆球,它的氣消了,變得比較小了。」
…喔,你在講解樹嗎?可是,我的球對我那麼重要…。 

沒有長花的紅葉橡樹,不是也一樣適合樹下沈思嗎?像我這樣...

「嗨,你怎麼把樹根長到樹頂上去了?」…
我有時候也喜歡頭上腳下翻筋斗,罵我「反了、造反了…」的大人,你能幫我和他們講一講道理嗎?

你的眼睛快要被常春藤包圍了喔…嘿,今年會流行這個顏色的眼影嗎?

你不覺得這些長在地上的花花草草也很美嗎?它們的高度和我比較接近耶。
你看,翻過來,像不像三個顏色的徽章?
我只是跟大人一起來,我只是跟著你們走,我沒有要Follow You喔。
他說這棵樹叫Yoshino,他說,這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喔;讓我認識一下妳的名字……咦,那他叫什麼名字?
Douglas,我可以看一下嗎?Douglas,為什麼你一直去摘花?
你們大人要這樣嗎?比較有學問是不是活得比較好?…我好無聊。

  哇,大樹 grandpa!小樹要長很久,才長得了這麼大吧。
小孩長很多很多年以後,也就像大樹一樣囉。…是吧? 

   這不是停車場嗎?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停車場?中午了,我好餓.....

.....我聞到今天最後一縷幽香....

謝謝作伴,The Orange boy。

他說叫做 SAM。「我也是另外一個 S 喔」,他似乎聽懂我說的 Sign。

  有一年,當他長到寫回憶錄的年紀,某一年春天,曾經和另一個 S在 UBC 同行一段的模糊印象,會不會突然重新印回腦海?  

            我卻記得自己當年,嚮往當 S 這樣一個沒那麼多社會規條拘綁的小孩。

* “You are so ...orange”媽媽對表演完節目的小孩說--晚上才看的重播電影"Love Actually"。。

送孩子出門表演之前,她在家中拆聖誔禮物。拆開老公送的禮物,不是她先前在老公西裝口袋發現的一條金心項鍊。那顆心送給了誰做聖誔禮物?

她草草收拾震驚情傷,只為「如常」面對孩子。

晚會表演結束,等待孩子換裝出來的空檔,她質問丈夫:”Is it necklace and sex, Or is it necklace and love?”丈夫無言對應。

孩子一出現,母親半秒鐘之內又得收拾激動,迎向孩子,誇他們剛才台上扮裝龍蝦,表演"出色",但心緒和腦袋來不及轉過來,努力擠出:"You are so ..... ORANGE.”

好 Orange 的編劇!

2009/04/15

櫻飛滿城──溫哥華賞櫻

溫哥華3萬6千棵櫻,通常從每年三月起,陸續綻放。只要出門上街,整條整條街地櫻開滿樹,直像走入一座花城。

開車經過,看進橫向街弄,只見一朵一朵花雲,粉紅嫰白嫣桃,這些顏色的粉臘筆,塗布街道兩側,左右兩道帶狀花傘,起伏滾進望不盡的街底。

如果開車直入櫻花街,霎時滿眼換成花紅粉白,只捨得用極慢的速度,在盛裝相迎的兩排花樹底下,緩緩開過。花棚覆頂,抬頭看,淡粉襯著藍天,不正是少男少女的心情。

溫城30多種櫻,接續在粉與白的李花滿樹之後,短短兩個半月時間,按品種時序,先後花開花謝。*

較早報春信的微紅秋花櫻、串串粉包白的褒獎櫻,桃紅惠空櫻,櫻花盛時,最多見的曙櫻、碩大清白的大白櫻、嬰頰粉嫰的完美粉紅櫻、白似小雪花球八重甜櫻….陸續開出。

等到白帶粉的白普賢櫻、複瓣垂菊櫻滿開,母親節前後,櫻吐出最後絲縷,落櫻繽紛,櫻花季進入尾聲。

溫城人享受的櫻花浪漫,不必等到周末假日趕早起晚,擠著塞車路線,上山賞櫻半日遊;不只是日本廟宇附近才較多見的百年垂櫻老樹,風拂過,櫻雨霏霏;不僅僅坐在街角咖啡座,不意櫻花瓣飄落進咖啡杯….。

賞櫻在溫哥華,近便就如出門去一趟便利商店,出門買買日用品,拎著雜貨袋走過櫻花樹下,推嬰兒車、情侶牽手、散伴溜狗、自行車飛輪穿越…..一條一條粉妝嫣紅櫻花街,只是溫城人的日常行經路線。

甚至,不必外出,院裡門前,原來的樹影瘦枝,換上花瀑垂櫻,花影自來窗前。

有時你難免覺得,屋主為了短暫的櫻花,為房子終年選擇了互襯或相合的顏色。

甚至是,晚間信步走在謐靜巷道,一株株淡色花樹,高高映著藍得發黑的天,叢花微微透出螢光,夜來召引賞花遊魂。

怎難怪,溫城人奢侈享櫻何不食肉糜,年年等賞一路花蹤;今冬漫漫,不怪天候,反而埋怨櫻花怎麼來遲。

好不容易,一條街一條街,櫻花又一夕之間塗色換粧!整城櫻花雲滾浪,這,溫哥華終於來了春天。

更多溫哥華賞櫻照片:http://album.udn.com/sscanada/175397

很好的分辨(日本)櫻花論壇:網路花壇:http://forums.plant-seeds.idv.tw/showthread.php?t=50028

大溫主要公園的櫻花http://www.westca.com/Forums/viewtopic/t=212873/lang=schinese.html 溫哥華櫻花名稱中英對照(常用版本之一):http://www.greenclub.bc.ca/Chinese/Green_footprints/Green_Chinese_Web/Week1/week1.htm(網面中下方)


溫哥華賞櫻圖鑑 & 賞櫻報信團

曾經分不清櫻和李花、蘋果花、杏、桃、梅花…誰是誰,又想分辨清楚的,應該有福了。

櫻花樹幹上有橫紋之外,還想進一步多認識櫻花,並叫得出姓誰名何,有點眉目了。

卑詩大學植物園研究中心副主任賈斯堤斯(Douglas Justice)把溫哥華最常見到的30種櫻,按開花時序,整理成《溫哥華賞櫻圖鑑》(Ornamental Cherries in Vancouver) 圖鑑中有不同的樹型,花瓣花形特寫,各種櫻源頭歷史、生長特性可,收集癖痴還可按書上指引,在溫哥華找到至少五種此地少見的櫻。

溫哥華櫻花節也自兩年前開始辦賞櫻報信團cherries scout,賞櫻探子掃街拍照、紀錄大溫地區的櫻花。溫市中心從北到南七十多條橫街,幾乎條條有櫻輪流綻放。

櫻花報信團年年充電,戶外賞樹漫談 tree walk and talk,室內授課情報,賈斯堤斯總也折枝摘花,實物講解。

去年上課解說所剩的櫻,回收回家,Ikebana櫻插花,多賞了幾日櫻及落英。只是,誰家花落,可別細究。

2009/04/11

Not BLUE today

今天不憂鬱;儘管天空下著雨。

上個月約好,這個感恩節周末,到J的花園種花派對。
這回不是把蘭花草種在小園中,而是把花草從J的前庭後院挖出來,種入花盆裡。

後院搭出來兩張遮雨篷,種花入盆全程,有一株俄國大白李、一株微紅日本秋花櫻為伴。
地上挖出來的大叢植株,像這星果佛甲草SEDUM,分筋挫骨,切成數個小株;



回收再用的花盆,先用清水加稀釋漂白水清洗過,殺菌消毒。
園藝土壤裡,加進1/3質輕通氣的珍珠岩,讓根呼吸。


為了塞進盆內,剪去長根--「突出的錐子」先破袋而出;突出的錐子,也第一個遭棒鎚刀剪。

新的盆子寫上植物名稱,插上標籤。此地園藝人,只肯相認出示名牌的花草。

花草植株,脫離原來的狀態,給它們一些時間,調息離土之苦,在盆裡養生休息,時間會還它靜穩。

生滅盈消,健康的植物,都會努力長出更多更壯的新根,迎向再生力最強的春天。像院裡花草,雨珠洗過,面目一新。(bad! 寫這段,無法不聯想「有霧的早晨」)

有人愛花,我更愛J一嘗難忘好湯:
草菇湯、海鮮湯等,蘋果葡萄乾蛋糕、和藍莓優格派兩道甜點。
壓軸竟然端上芒果布丁。

室內也有植物一席之地;

有畫、有攝影和雕塑。最好的一幅作品,冰箱上一張童畫;


以及鑲框一幅字,一位日本文友寫著:
「天上的星,
地上的花,
人間的愛」。
Stars in heaven, flowers on earth, loves in human.

真喜歡他那樣比花。